2011年，英国女孩莱恩·萨瑟兰（Leann Sutherland）感到偏头痛越来越厉害，家里人建议她去看看医生。

苏格兰有四家神经外科专科中心，其中一家是邓迪市的奈威尔斯医院。
在那里，莱恩遇到了名医山姆·伊扎马尔（Sam Eljamel）。

伊扎马尔是苏格兰政府聘用的医学顾问，是NHS泰赛德区的神经外科主任，也是奈威尔斯医院神经科的负责人。

从1995年起，伊扎马尔就在这里上班，给上千个患者做过手术。
几乎所有人都认为，他是苏格兰最优秀的神经外科医生。

能被这样的名医治疗，自己的偏头痛肯定能治好吧？

莱恩很高兴让伊扎马尔接诊，他稍微检查一下，就说莱恩需要动手术，切掉她的一小块头骨。

“听上去有点吓人，但实际并不可怕。我会用到一种新型胶水，将你的伤口密封起来。”

莱恩同意了，她听伊扎马尔说这场手术并不复杂，动刀后过几天她就能出院了。

然而，在手术后第二天，情况就不太对……
一股粘稠、透明的液体从自己的脖子后方流下来，把她的病床都浸湿了。

这些液体是莱恩的脊髓液。

原来，伊扎马尔说的“新型胶水”根本不管用，它没有封住伤口，反而爆开了。

莱恩昏昏沉沉地向厕所走去，因为流的脊髓液太多，直接滑倒在地上。

一名护士处理时甚至将写着“小心地滑”的牌子摆在走廊上，可见流得有多可怕。

莱恩的妈妈尖叫着让伊扎马尔来看看她，很快女孩再次被送进手术室。

她在医院里呆了几个月，感染了脑膜炎并发展出脑积水，伊扎马尔给她做了七场手术，其中包括四次腰椎穿刺。

十年后，莱恩仍然活在痛苦中，只能依靠拐杖走路，身上还插着一条管子来控制脊髓液。

“我的生活彻底毁了。我梦想成为警察，但永远不可能了。我已经苦苦挣扎了那么多年，无法拥有想要的职业，无法拥有想要的生活，甚至无法生孩子。” 莱恩告诉媒体。

“很多东西都被夺走了，但这不是我的错。”

周围人都说是伊扎马尔捡回她的一条命，但莱恩觉得不对劲。

为什么他要把没被检验过的胶水用在病人身上？
为什么要做四次高强度的腰椎穿刺，明明自己的病例记录上写着不应该做？

莱恩以为是名医失误了，自己是那个不幸的倒霉蛋。

但今年4月，她偶然看到媒体的报道，发现像自己这样的病人还有一百多个。

伊扎马尔哪里是在治疗，他是在拿自己的病人做实验、找乐子……

“他是在拿我当小白鼠，在我身上做实验。除此之外，没有理由用一种新胶水，也没有理由尝试不同的分流器（用来控制脊髓液的装置）。一切全是实验。”

其他受害者还有菲伊·佩卢瓦（Fay Pelloie），从2003年到2011年，伊扎马尔在不拍X光的情况下给她做了七次脊椎手术，效果越做越差。

手术引起的并发症导致菲伊终身瘫痪，丧失基本生活能力。

帕特里克·凯利（Patrick Kelly）更是差点丧命。2007年，他让伊扎马尔给自己做脊椎手术，做完第二天就进急诊室了。

多年后，他仍处在疼痛中，过得生不如死。一次偶然，他调出自己的医疗记录查看，发现伊扎马尔根本没把手术做完，原定的椎间盘手术只做了一半！

帕特里克想让其他医生完成手术，但当年的伤口已经形成疤痕组织，继续做手术风险太高。没有办法，他只能选择放弃。

癌症患者朱尔斯·罗斯（Jules Rose）则是莫名其妙被切除泪腺。

朱尔斯是一位马拉松运动员，2013年8月她确诊脑癌，找到伊扎马尔做手术。

伊扎马尔告诉她手术非常成功，肿瘤“99％被切除了”。但到12月，他说情况有变化，必须进行第二次手术。

朱尔斯觉得很奇怪，她调出自己的医疗记录，发现在第一场手术里，伊扎马尔切错了位置，他实际切掉的是泪腺，而不是肿瘤！
这导致她的眼睛持续性疼痛，还患上严重的干眼症。

朱尔斯获得了医院的赔偿，多年后她才知道，NHS泰赛德区（相当于地方卫生局）早在2013年6月就对伊扎马尔产生怀疑，开始调查并监督他。

但不知道为什么，他们仍然允许伊扎马尔给自己做手术。在做完第二场手术的后一天，NHS泰赛德区才正式将他停职。

2014年5月，伊扎马尔宣布退休，并将自己的名字从英国医师登记册中删除。

可他仍然是医生，目前在利比亚医院工作，从头到尾没有受到任何惩罚。

2013年至今，只有一小部分受害者收到伊扎马尔的赔偿，其他人连个道歉都没有。NHS泰赛德区说，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患者，而不是惩罚医生。

这显然很不公平，最近，陆续有103名患者站出来，控诉自己的生活被他摧毁。

他们要求英国卫生部发起一项公开调查，查明伊扎马尔犯下的所有罪。

去年夏天，卫生部长洪姆扎·尤萨夫（Humza Yousaf）向受害者代表承诺，会帮助他们从NHS泰赛德区那里得到答案。



但他要求受害者不向媒体谈论调查报告，还要求他们取消自己的独立调查，甚至卫生部的调查也不会公开。

受害者代表拒绝了，尤萨夫就不再支持他们，要求他们去找NHS泰赛德区要答案。

朱尔斯和帕特里克是受害者代表，他们说感觉苏格兰政府的态度“高高在上”，根本不想帮助他们。

“我们现在在考虑集体诉讼。多年来，患者一直向NHS泰赛德区投诉，但没有任何效果。为什么他们允许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当医生？他们的监管系统在哪里，流程在哪里？”

“这些问题都需要通过外部调查来获得答案。”

在受害者们抗争时，一些内心愧疚的医生们站出来了。

前两天，三名匿名医生告诉英国媒体，NHS泰赛德区并不是到2013年才知道伊扎马尔有问题，他们早在2009年就知道了。

“当年，我提出了我的担忧，但他们让我闭嘴。” 化名叫马克的男人说，“我内心的一部分深感愧疚，如果我做更多事就好了。可我那时太年轻，而且他们告诉我们，如果我们说出去就永远拿不到实习机会。”

马克说护士、医生和医院管理层至少在2009年就知道伊扎马尔行为不当。

在本应给患者做手术的时候，他会离开医院去其他地方赚外快。

有时，伊扎马尔还会让初级外科医生做手术，旁边无人监督。

马克说他记得有一次，某位初级外科医生给伊扎马尔的患者做手术，不小心切开了脊髓。透明的脊髓液喷涌而出，马克和同事赶紧跑去找资深医生抢救。

等他们赶过来时，已经晚了，这位患者终身残疾。

至于伊扎马尔，不知道他当时在哪个地方溜达。

“NHS泰赛德区知道他经常旷工，消息直达委员会。但他们不在意，医疗事故发生后，他们只管掩盖真相。”

三位匿名医生还说，伊扎马尔特别讨厌做X光检查，一方面，他自信可以仅凭肉眼就找准动刀位置，另一方面，这样做比较省钱。

这直接导致他在70多名患者的脊椎上动错刀，很多人终身残疾。

不知道为何他的自信能持续这么久，还当作宝贵经验教给其他人。

伊扎马尔经常训练初级外科医生不拍X光动手术，让他们凭感觉下刀。

一个初级外科医生说，他觉得动刀的位置是错的，但伊扎马尔坚持说是对的。

他只好硬着头皮往脊椎切，结果患者遭受了不可逆的脊椎损伤。

匿名医生们说，伊扎马尔之所以敢行事疯狂，是因为他通过研究项目给NHS泰赛德区带去了大量的资金。

对NHS泰赛德区来说，伊扎马尔就是个稳定的摇钱树，虽然他的研究被人认为“奇怪甚至可疑”。

现在，NHS泰赛德区已经和伊扎马尔划清界限，但马克说这只是动动嘴皮子。

“划清界限说起来容易，但如果你只是在沙子上划了一条线，对整体的工作文化不会有改变。你需要先改变文化，才能保护病人。”

NHS泰赛德区的委员会告诉媒体，他们将和苏格兰政府合作，为患者提供更多支持。他们没说是否会惩罚伊扎马尔。

把病人当小白鼠、做手术如切肉、把手术甩给新手……
这哪里是医生，分明是恶魔。

虽然上百人受害，但他仍然逍遥法外，
希望朱尔斯等人发起的诉讼，最终能把他关进大牢……